無影無蹤

 

【IMDB：5.2】






我原先計畫要在明年魏德聖導演監製的《KANO》(2013)上映之前，把台灣棒球電影先看過一輪。

結果沒想到我挑戰的第一部：《球來就打》，就讓我看到快要吐血身亡了。

在電影進行到第三十三分鐘，周采詩偽裝成政府官員跟張芯瑜擺出陣勢準備打架的段落（有附圖），我坦言我萌生了想要關掉視窗的衝動。

《球來就打》的導演來頭其實不小，可是曾因為執導《黑狗來了》(2004)而小有名氣的尹祺，當年身兼編劇的他，帶給台灣影壇少見犀利的黑色幽默劇，也以此入圍了金馬獎。當初看到《球》片的演員陣容，實在是讓我有點難以出手，後來才看到「尹祺」兩個大字，不由分說，採取完全信任模式，相信該片一定仍有保持一定水準。

不幸的是，我完全錯了！

後來才曉得，《球來就打》的劇本其實並非由尹祺執筆，編劇者是塗芳祥，他以這份劇本拿下了新聞局98年度優良電影劇本優等獎。只是看完整部電影下來，我完全無法理解這部片的劇本究竟是好在哪裡？話說該片輔導金也拿了，台中市也補助了，結果影片成效卻是糟的一塌糊塗，到底問題是出在哪裡呢？

簡而言之，這部片就是一個涉嫌假球案的退役球星烏米，來到高中服務教球，以他無所作為的教學帶領之下，把一支萬年大弱隊，從輸人家乙組十幾分，到最後打進聯賽冠軍賽。男主角烏米在片中花比較多的時間是在跟正妹領隊「互動」，不要想歪，就純粹是那種傳統芭樂劇的恰北北美女被沙文主義帥哥給征服的老梗故事。

片中帶進了一些職棒簽賭案的題材進來，讓人聯想到另一不青春電影《九降風》(2008)，只是《球來就打》提點的更直接，男主角烏米本身就是一個因為放水而被逐出職棒賽場的前棒球巨星（開場的條紋球衣，可以看得出來這指涉的是前時報鷹的廖敏雄），而故事也一再的提到他的自我悔悟，來到高中執教，可說是一趟贖罪之旅。乍聽起來，其實故事的發展性應該是大有可為的。

而他來到了高中執教，卻發現棒球仍然擺脫不了黑道勢力的介入。許多台灣老球迷們，無論當年經歷的是黑鷹事件還是黑象事件，一定也曾對自己所支持的球星非常不諒解過，但是在《球來就打》的揭示之下，有了另外一個角度讓大家得以檢視。其實，球員涉入放水，或許並非是每個人都因為貪婪才涉案，反而很有可能只是屈於大環境的緣故，尤以在九零年代的中華職棒可說是最為明顯，黑幫一把槍抵在你頭上，要你放水，你能不配合嗎？

本片想要傳達給觀眾的東西，就想法上來講，是很善意的，傳達出來的訊息，也絕對是正面無誤，只是在針對影片本身的質感上面，真的就差了非常一大截了。

除了剛才所提到問題以外，在劇本上的一些詭異安排，實在讓人熊熊摸不著頭緒，例如剛開場我們得知這支高中棒球隊有兩位大陸交換生，他倆操著明顯的大陸腔，起先還挺期待兩岸的差距是否會造成後續什麼樣有趣的火花。結果後來事實證明，這樣的安排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基本上把這兩個人代換成菲律賓人或剛果人結果都是一樣的，因為故事並沒有花任何時間去解釋這兩人會來台灣打棒球的原因，連一個描述兩岸差距的笑料都沒安排進來，反而去在兩個人的名字上動了手腳，一位叫「李建剛」（向呂建剛致敬？），一位叫「劉鳳連」（向劉鳳連致敬？），So What？

安排這兩個大陸演員，也不代表該片能夠擴展對岸票房啊？誰都清楚大陸人根本就不看棒球？究竟是到底是為什麼呢？噢！我懂了！想起開場由于美人主持兩岸棒球合作計畫的段落，才赫然發現，莫非這個安排有「政令宣導」的成份？

除此之外，大概就是劇本的細膩性不足，讓我感覺總是什麼都要說，卻什麼也都說的不清不楚，偏偏這部片的片長卻又長達135分鐘，從頭到尾，令我產生高度不耐煩。打著熱血青春電影的旗號，不代表合理性就不用顧，例如便利商店員工喇叭仔惡言挑釁棒球隊球員的段落，就實在有些突兀了，編劇似乎把高中生看的過度幼稚了一些，對白的處理的方式不甚理想，而喇叭仔而後也沒有得到任何心境轉折的機會，當球隊最後果真功成名就的時候，他回到了現場吹喇叭的橋段，觀者不僅無法感動，反倒是會對此人起了反感之心。

整部片意圖放置一些緩和氣氛的笑點，以符合本片的輕鬆調性，可惜不幸的是，不是老派的無趣，就是稍顯不入流，小弟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被逗笑。

至於全片最令球迷們詬病的片段，就是在棒球賽進行途中突然插進了一段質感極低的怪異動畫，讓我下巴整個拉下來，上一次被國片的動畫雷到是《雞排英雄》(2011)。據說後來編劇說這個動畫的安排，是要以球經張芯瑜的角度來看這些球員過關斬將的猛姿，以動畫來呈現出某種幻想感，只是，你若不講，誰會知道呢？當然，就算講了，以這樣的質感，也沒有人會買帳。

在演員的部份，飾演男主角烏米的黃少祺是我勉強能夠將這部片看完的原因之一，整體下來，還算稱職，而且總覺得他的型實在有點像是陳金鋒（話說鋒仔在片中的客串劇情也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作何評價）。反觀飾演女主角的周采詩，從角色設定開始，這個角色就已經夠無厘頭了（無論是角色的行為還是一百八十度的前後性格轉折），沒想到她的演出更是神乎其技，她的表演油到讓我想把DVD拿起來瀝，其實以本土電視劇的over演法來呈現我覺得並不是主要的問題，畢竟熟悉日片的朋友應該也很清楚，日本演員滑稽誇張的演出，往往也是能產生一些笑料的，只是問題在於周采詩拿捏的相當不理想，不是過於誇張的讓人皺眉，就是介於over和不over之間來回游移，使人尷尬。

周采詩憑藉著本片的演出，入圍了當年的金蝦獎的最蝦女演員獎，以下是評審給予她的評語：「用電視偶像劇的演法去演這角色、太油條，而這角色戲劇性又多元化，她完全撐不起。」可惜的是，最後她以得票率第七名（！）之姿敗北，是由《西門町》(2012)的安心亞封后。

張芯瑜在片中飾演花瓶女子棒球經理，其實我有點好奇，台灣的棒球文化真的有存在這樣的景象嗎？穿著高中制服配短裙的少女與球員一同站在休息室裡面，這一套分明就是從日本搬來的吧。不過我認為這樣的安排應該也是為了降低本片的陽剛味，只是她的存在依舊是花瓶味濃厚的，而且她的性格陽剛程度與周采詩分庭抗禮，反倒是球員們各個都陰柔過頭似的。一場張芯瑜與戲中男友的床戲，以男性角度而言雖然是賞心悅目的，但我覺得導演把這一場處理的有點太激情，若是闔家觀看肯定會頓時有點小尷尬，亮起兒童不宜的警示燈。噢！原來是要鋪陳張芯瑜的大腿傷勢，好吧！（同樣的梗，後面又在周采詩與黃少祺的激情戲出現一次。）

飾演指導員的老先生張柏舟，在片中暱稱叫做阿宗師，開場的時候她被周采詩羞辱，說他是沒有教練執照的傢伙，若是編劇能在後頭編排一些劇情，讓我們明白他的人生歷練或許能偶爾在球場上發揮意想不到的效用，這絕對足以帶出了他的價值，使得這個角色大大昇華。不幸的是，他在片中變成了勸架戲才會有台詞的男版老花瓶。

飾演黑幫老大Bada的楊烈還算是在片中表現穩定的角色，只是在最後被刀捅的戲碼，他死前的呻吟實在也是讓人很難不笑出來，片中最具指標性的角色，死前卻有點像是被惡搞，不禁令我想為他叫屈。行兇的是一臉莫那魯道的小弟張翰，或許編劇自以為聰明：「他行兇的動機，本片的第一場就有脈絡可循了。」但是在我看來，惡人被殺固然過癮，卻也讓本片的調性變成四不像，個人淺見來看，這樣的安排是不適當的。（憑兩人之力殺進黑幫巢穴，則是嚴重缺乏合理性）

知名棒球主播徐展元和名球評鍾重彩在片中獻聲演出是令球迷覺得親切的，只是就是因為是常看職棒轉播的球迷，才會覺得這兩位在片中的播報之彆扭。並不是兩位的錯，這真的是編劇的問題，你要嘛就找別人，你如果要找這兩位球迷耳熟能祥的主播和球評來擔綱，你就得要花點時間去熟悉一下人家的播報風格和用詞吧。

那麼好的題材，《球來就打》的企圖心卻超過了它所能負荷的格局，沒有錯，「球來就打」是鋒哥的名言，但是這句話用在打擊練習的時候可能更貼切，上了比賽你還是得要選球的，紅中要揮，挖地瓜的球也不放過，再好的球員終究是難逃三振，《球來就打》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

尹祺導演在我心目中可是台灣的黑色幽默戲劇大師，同時也是個懂得用鏡頭說故事的導演，只是《球來就打》卻全然失去了他的優勢，反倒是讓我感覺他轉型成了通俗片的導演，而且是流俗的太過徹底，我心目中對他的尊敬已經蕩然無存。在演員的指導上面，也明顯是出了些紕漏，蔡振南當年飾演的黑幫老大黑狗，形象深植人心，如今，看看《球來就打》，幾乎沒什麼角色是足以讓觀眾走出戲院還能為之稱迷的。大量起用新生代演員，卻未能激發出他們的表現，實為可惜。

身為一個親身走過台灣職棒簽賭案的球迷，來看這部電影的感受總是會是比常人深刻許多的，我一直希望能有一部電影能夠把這個議題給如實帶出來，《球來就打》雖然做到了，但是卻做了個半吊子。不只棒球迷看到了不會發自內心感動（片中的熱血棒球賽鏡頭其實比例相當之少），影迷也無法喜歡本片，更遑論因為本片而開始支持棒球。

男主角烏米沒有花什麼精力去建立與球員之間的革命情感，最後球員們個個將他奉之為恩人，怎麼會成立呢？其實，在電影裡面的事情，不論合理與否，什麼事都有可能成立，只是現實生活是絕對不可能的。同理，尹祺若未能以本片的劇情向觀眾建立起情感，又要怎麼樣讓人發自內心去愛這部電影抑或愛上棒球運動呢？

開場提到我的台灣棒球電影觀片計畫，目前還有兩部尚未補完，分別是《球愛天空》(2012)和《天后之戰》(2013)，唉！為什麼我一點期待感都沒有呢？


ＰＳ.

話說，《球來就打》的英文片名叫做：Viva Baseball。什麼是 Viva呢？其實我剛看到也不甚明白。經查才知道，原來Viva在西班牙語當中，有「萬歲」之意。把西班牙語融入英文片名，究竟用意何在呢？會比較賣座嗎？《球來就打》這部片實在留給了觀眾很多的疑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