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全、王羽合體《失魂》 金馬獎導演鍾孟宏台北電影節驚悚開幕 (網路) [800x600]  


【IMDB:7.1】【爛番茄:%(影評人)、%(觀眾)】










《失魂》集結了庹宗華、金士傑和戴立忍三位台灣影壇上國語口條最好的男演員,雖然他們的戲份之少,但也算是全片中最具亮點的角色了。

去年《女朋友。男朋友》(2012)被選為台北電影節的開幕片,廣受好評,因此後續上映的票房斬獲和金馬獎的入圍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今年,開幕片被選中的就是鍾孟宏執導的《失魂》,提前兩個月,一早起來前往ibon排隊的小弟我,有幸得以先睹為快。

鍾導的《停車》(2008)是我愛不釋手的黑色幽默電影,後來的《第四張畫》(2010)似乎風格於前作迥異,但仍然得到了金馬入圍七項的肯定。這回請來擔綱男主角的更是去年才入圍影帝的張孝全,話題性和編導演質量上應該都頗高吧!

只是,台灣導演挑戰類似的驚悚題材,似乎很少成功,前一陣子的《變羊記》(2012)就是一個顯著的案例。不過,相信鍾導應該不會令人失望吧?

結果我看完了之後,轉頭向坐我旁邊的友人說:「這真是一部『奇怪』的電影啊!」

除了:「奇怪」,我還真找不到任何能形容這部電影的形容詞。

簡單來說,故事描述的是一個年輕人阿川某天突然昏倒,醒來後渾然不認識自己的親人,行為舉止極度的反常,甚至殺害了自己的親姐姐,並對著老父說:「我看這身體空著,就住進來了。」

後續的劇情,大概就是講述阿川的父親為了替他收拾殘局而引發的種種血色故事。只是越看下去越是令人滿腹疑惑,大量語帶玄機的台詞和鏡頭上的暗喻,非常不是一個適合輕鬆觀看的驚悚片。認同香功堂大哥的評論,這片讓人很難不會聯想到楊德昌的《恐怖份子》(1986)。

 

 

 






(下文有大量劇透,想知道結論可以倒著回來看。)


電影一開場,曾經欣賞過《停車》的影友應該難免會有所連結吧,之前是魚頭,這回是一條活生生待宰的魚橫躺在砧板上,如此平凡無奇的動物,在中島(鍾導)『註一』的鏡頭底下,卻顯得如此鬼魅,如果《伊藤潤二之魚》(ギョ ,2012)要拍真人版,真想不到還有誰比他更適合掌鏡。

中國人用「如魚得水」來描述生活得到了和諧與美滿,顯然這隻魚的命運便不是如此,而這也似乎表達了在旁倒地的阿川所面臨的境況。在映後的座談會上,有觀眾問到為何劇中出現了許多描述動物的鏡頭,鍾導提醒了我們:「很難想像我們人類也是從猴子變過來的吧?」

其實先前也曾聽專家說過:「人是魚變的。」至少在起頭的時候,我大膽的猜測阿川可能跟魚互換了靈魂,或許人與魚同樣有著具備心智的魂魄,只是他們受限於軀體而只能努力的搖擺掙脫。

一個小男童站在阿川的病床旁對他說道:「你為什麼要睡在這裡,沒有房間住嗎?再過幾天,我的房間就會空出來,你就可以住進去了。」可以理性的解讀這是預示了阿川某種人格將會佔據著他的心靈,當然也可說這是暗示某種孤魂野鬼將佔用阿川的軀體。

在這之後,阿川被送返了老家,劇情也開始有了更進一步的轉折,阿川年老的父親,這故事的主要角色終於登場。而鍾孟宏劇本中的瑕疵也開始逐一顯現。

當王羽飾演的老父發現親身女兒被阿川殺害之後,走向他的面前,兩人有了大概如以下的對話:

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子:「她想要害我。」

父:「她是你親姐姐,為什麼會害你?」

子:「我不認識她,老先生你又是哪位?」

父:「你不是阿川,那你是誰?」

(就在這個段落的地方,戲院傳出了非常零落的笑聲。)

子:「我看這身體空著,就住進來了。」

或許是王羽的口氣過於平板且平靜,讓人完全感覺不出來他對於女兒慘死而有任何驚訝,因此當時聽見兩人的對白,格外覺得荒謬。一般而言,若真實世界發生類似的狀況,多半的人大概會以為自己的兒子發瘋了,但是這位老父不僅淡定的跟兒子對話,也秒速的相信他的說詞,我認為在劇本鋪排上,欠缺了一個讓老父全然相信兒子說詞的安排(即相信他真的不是阿川,而是被人寄生了),這是一項明顯的疏漏。

至於為什麼老父不舉發似乎喪心病狂的兒子,還協助埋屍甚至殺人,乍看確實也有失合理,但後頭會針對此點有些論述。

接著走進來的警察先生更是詭異,採用梁赫群來飾演這個角色,明顯是讓這部調性黑色的戲劇能有些幽默潤滑,只不過,他不斷撐大眼睛講話的鏡頭給的停留稍長,我不曉得導演是不是期待這樣的鏡頭能夠帶出意外的笑點,不過很明顯的,現場的觀眾反應是陷入一片尷尬的。

而針對這個角色,貫穿全劇的一個細節問題,我也在此提出。

當這位冒失警察走進阿川家的時候,看到阿川稱他為「同學」,頓時讓我誤以為他跟阿川可能只是點頭之交,但是當他對他人提起阿川的時候,又會叫他「阿川」。後面有一場,他跑去阿川的小屋找他談天,講述起了他以前小時候跟阿川發生的趣聞,也揭示了原來他們小時候的感情居然好到二十年前一同在山上埋了一桶彈珠(居然還以幾秒鐘的速度在現場就挖出來了,而這桶彈珠也成為了阿川用來狙殺的武器),原來,兩人從前的關係其實有如莫逆,只不過突兀的是,警察先生還是從頭到尾稱他為「同學」。難道,阿川的本名叫做「川同學」嗎?






突兀了老半天,有三場戲讓我覺得醒神。

如同文章開頭所述,庹宗華、金士傑和戴立忍三人的演出,戲份雖短,卻提升了本片不少層次。

(1)阿川的姐夫戴立忍同老父的對話,並在事後遭到擊殺。

(2)阿川在樹林中巧遇送信人金士傑在樹林中撿樹枝。

(3)警官庹宗華質問阿川老父。

純粹憑良心講,張孝全飾演的阿川,本來在片中就是對白極少的,多以神情眉宇演戲,但演技發揮不若以往,今年要挑戰叩關金馬,應當無勝算可言了。也就因為張孝全極少的對白,我們有很多的時候得忍受王羽毫無聲音表情的表演(或許這是導演對這個角色的要求),只是觀者適應恐怕真得花上一段時間,除此之外,他甚至有點口齒不清(這點他在映後座談也自己承認了,這跟他拍片前中風有關)。不過以上純粹針對口條,在肢體表情的部份,王羽的發揮度還是恰如其分的。

也就因此,庹宗華、金士傑和戴立忍這三位聲音國語滿點的演員出現,頓時覺得這部電影出現了一道明光。當然,他們的演技也是沒得挑剔的,尤其庹宗華的表演,要不是演出時間實在太少,否則他要憑此入圍金馬獎我認為並非難事。





接著來討論一下劇中阿川的夢境。

阿川在中段時提到他的一場夢,是關於三個獵人在荒郊野嶺中問他能否順載一程。他問起老父,如果是他,會如何決定?老父選擇避而不答,反問阿川會怎麼決定。只不過阿川表示他的夢被中斷了,不知他會做何決定。

劇末時,阿川去探訪了為其頂罪而住進精神病院的老父,他說他將這個夢給「夢完了」,他給他們載了一程,而他也慶幸他下了這個決定,因為他因此而逃過了一個死劫。

實在是一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故事,想破腦袋都無法理解這個夢跟這部片有任何關聯。我頂多勉強猜想那三個獵人指的應該是三位逝者(阿川姐姐陳湘琪、姐夫戴立忍、警官庹宗華),只不過又不能明白這三人跟搭車有何關係。

映後果然有勇敢的觀眾大膽的舉手向導演提出了這個疑問,導演大概做出了以下的回答:「三個獵人是我一個朋友真實發生的故事,他跟他老婆到了大陸的山區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於是就有了這個靈感,有的時候我們看到十多年前的朋友,會說那個人好像變了,但其實軀殼是不會變的,是裡頭的東西變了。裡面三個人的死亡就是阿川追尋靈魂的過程,有的時候我們會一個人渡了另外一個人,這三個人的死等於渡了阿川,讓他能夠得以往正向的未來走去,這三個人就等於是這三個獵人。」

講完的瞬間,坐我後排的觀眾立刻吐嘈道:「太扯了吧!」

我是不會這樣說,我只會說這樣拉實在是有點牽強,三個無辜的生命莫名的被犧牲而亡,只是為了要渡一個Psycho。而且三條人命還被拉去跟一個怪異的獵人故事扯上關係,若他們地下有知,肯定也是一頭霧水吧。

雖然跟《天才雷普利》(The Talented Mr. Ripley , 1999)同樣是一部為了圓謊而得不斷殺人的電影,只是《失魂》其實更類似《非常母親》(마더 ,2009),又是一部為人父母為了摯愛的孩子而不惜奪人性命的故事。不過在死亡的處理場面上,《天才雷普利》中出現幾次麥特戴蒙(Matt Damon)的殺人場景皆被處理的非常寫實,似乎就是要讓你相信這是一個活生生的殺人場面;而《失魂》則反其道而行,風格化的讓鮮血像煙火般綻放,以俗稱暴力美學的方式處理每一顆的死亡鏡頭,而這樣的處理我想是值得激賞的,除了符合本片的調性外,在國片史上,這樣的嘗試也絕屬罕見。





片末,老父對倖存的警察梁赫群說:「有時候你眼前所看到的,不見得是真的。」藉此套好招,讓他的兒子阿川逃過殺人的刑責,並由自己來頂罪,最後他也如願以償。

「這麼多年來,這是我有史以來跟兒子講最多話的一段時間。」老父如是說。

確實是令人動容,但是卻又覺得有些病態,又讓我想到了《非常母親》的老母,根本如出一轍。不過不同的是,老父之所以會選擇一再的包庇兒子,乃是出自於他對兒子的虧欠,當年他殺害其妻的畫面被阿川直擊,只不過導演選擇以隱晦的方式去表達以上的事實。或許也因為如此,讓阿川的心靈發展從此不甚健全。所以我們可視這部片為老父的贖罪之旅,其實無論是談戲的數量還是質量,王羽才資格被稱為這部片的首要男主角。





到底這部電影值不值得推薦呢?

以我的角度來看,鍾導想藉此片去跟觀眾溝通,我想是非常困難的。就如前頭所述,大量的隱喻,隱晦不明的內容實在是不勝枚舉,想要來一些黑色幽默卻其實幽的不夠精準,比起《停車》實在是有些落差。對白的設計上出現了許多一般人類不會使用的對白,顯然是鍾導寫了,演員也照著演了,卻似乎沒有特意去釐清劇本對白跟生活對白的差異。

看了幾個影評人也都提到這部片讓他們想到《恐怖份子》(恰好金士傑也在片中飾演主角),不過一部電影被說像是《恐怖份子》,我認為可能是一件有一點恐怖的事情,若針對票房的觀點而言絕對會是如此。

我開始有點擔心鍾導已經有點陷入了藝術家的自溺,在映後面對觀眾的某個提問。他有了以下的發言:「其實我一直把這部電影歸類為勵志片(語畢現場一片譁然,可能以為他在說笑),不覺得很勵志嗎?大家不覺得父親這樣保護他的小孩是很令人感動的事情嗎?經過了重重的困難,最後男主角得得以走向正途,實在是一部勵志電影啊!(我恍然大悟,原來鍾導不是開玩笑啊!是真的這樣認為。)」

《失魂》想要傳達出的東西很多,意味也都相當深遠,在技術上,特別得提及的是攝影上的表現,完全是無懈可擊,中島真是一個很懂得利用光線的攝影師,相信今年至少在技術獎項上,《失魂》絕對能在金馬獎佔有一席之地。只是若是提及票房口碑,我不認為會有多少觀眾願意買帳。映後工作人員請我幫忙宣傳此片,我承認我其實答覆的有點心虛,因為這部片擺明就是喜歡的會很視為聖品,討厭的會視之如敝屣,絕對不是部大眾口味的國片。(至少跟我同行的友人明顯就對此片相當感冒,我替他出錢居然還要我向他道歉,是否有人能幫我主持公道?話說,我上一次約別人看完電影後向別人致歉是五年前,一部關於籃球的華語電影。)





影片播畢後,其實我很疑惑到底為何台北電影節會將此片選為開幕片,也不是說他不好,總覺得:是不是有點冒險?而聽完策展人塗翔文先生在映後座談的說詞,我選擇完全接受了。他大概是這樣說:「之所以會選《失魂》當作本次台北電影節的開幕片,就是因為台灣很少有類似這樣驚悚懸疑題材的電影,多讓大家看到不同類型的國片,也是我們努力在做的事情。」

感謝台北電影節。雖然這部電影,我實在覺得有點雷,但是看到這樣類型的電影,確實也是有點收穫,只是我承認我抱持著過高的期望進場,實在是失望了。

身為一個很追鍾孟宏導演電影的Fans,我堅信鍾導並沒有「失魂」,實在很期待他下一部的電影,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能夠看到他完全以拿手的黑色幽默為主題呢?

總之,鍾導加油,台灣電影加油!





『註一』本片攝影師中島長雄,其實就是鍾孟宏導演本人。聽說鍾導是認為使用外國化名比較容易得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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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達翁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