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無蹤

2016年11月8日，美國總統大選之日，鬧劇終於要劃下句點。代表民主黨參選的希拉蕊（Hillary Clinton）即將成為美國建國以來第一位女性總統。該被終結的鬧劇，自然是商業鉅子、影視名人川普（Donald Trump）參選後所引發的風波。

然而，最終結果揭曉，川普輸掉了普選票，卻贏了選舉人票，登上美國總統寶座，震驚全球。

在《華氏11/9》（Fahrenheit 11/9 ,2018）之中，導演麥可．摩爾（Michael Moore）不懷好意地對比了兩個競選總部的場面。他放大了希拉蕊陣營的年輕、積極、多元與開放，而川普陣營卻顯得無力、偏狹、保守與鬼鬼祟祟。他甚至引用了《天魔》（The Omen ,1976）的主題曲〈撒旦萬歲〉（Ave Satani(Hail Satan)）來與之搭配。

從電影之初，麥可．摩爾便完全不諱言自己的立場。確認主題與戰線，便義無反顧地往前直衝，向來是這位名導的招牌路數，他從不花時間去平衡雙邊立場，「循循善誘」從不在他的字典裡，《羅傑與我》（Roger & Me ,1989）如此，《華氏911》（Fahrenheit 9/11 ,2004）亦然。

但這回除了表達對川普的厭惡之外，他卻也不忘去追訴真正要為這場鬧劇負起責任之人。全美各大電視台見獵心喜的德行，在麥可．摩爾的照妖鏡下一一現形。川普之所以成氣候，他認為無非是無良媒體的推波助瀾。

不過本片並沒有耗費全部的篇幅在嘲諷或揭發川普，而是利用類似三幕劇的結構，先談川普何以崛起，中間一一列舉美國近年來的公民運動，再以川普的真面目（希特勒？）作結。其中最長的篇幅都是在談密西根州弗林特市的毒水危機。

麥可．摩爾認為企業家出身的密西根州州長瑞克．史奈德（Rick Snyder）以企業主姿態經營州政，為求商業利益，讓以非裔居民為主的弗林特市市民服用含鉛自來水。此外，片中也呈現了2018年佛州槍擊案後的學生罷課運動串連和教師大罷工。

只是他卻也不認為作為在野黨的民主黨就值得信任。片中也一樣批判了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對毒水事件的粉飾太平，並指控他才是緊縮的移民政策的始作俑者。

固然整體細項主題有些紊亂，但觀點犀利程度一如以往，麥可．摩爾招牌的嬉笑怒罵令人看了好不過癮。但這種雙方各大五十大板的論述，不難預料最後慘澹的票房成績。該片最終在美國的票房只小小超過製作成本，可說血本無歸。

但，真正導致美國人不願接受，真的只是因為如此嗎？

筆者認為在網路獨立媒體、影音平台尚不盛行的80至2000年初，麥可．摩爾顯然獨樹一格，他掌握了大量的新聞影音素材，並透過高超的敘事能力整合成兼具批判性與娛樂性的紀錄片大受矚目，可說「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如果弗林特毒水事件發生在80年代，那世人恐怕只能透過獨立紀錄片得知這種慘事。但上述無論是環境污染、教師罷工、學生因槍枝問題罷課抑或川普秘辛，新一代網路使用者都能在網路上找到相關訊息，且不需要擁有資本也能夠有平台發聲，這使得《華氏11/9》不再帶給觀眾強烈的獨家感受，影音拼貼也不再令人嘖嘖稱奇。

如同片中一場與支持槍枝管制學生的對話，麥可．摩爾看見這群年輕人對社會運動的積極投入，忍不住感嘆：「至少我們這一代還是培養出了你們。」

一名少女旋即回道：「正好相反，是社群媒體養活了我們。」

好一計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