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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桃園光影電影館浮光掠影短片輯策展人

 

2019年5月1日起,對於日本人而言,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在位三十年的明仁天皇將要正式退位,給長子德仁接班。這意味著平成時代正式告一段落,新年號「令和」將取而代之。由於明仁退位一事早在2017年就已經確定,所以日本社會有充分的時間去準備適應新時代,也紛紛回顧起自己的平成時光。

 

不像上一次的年號轉換那樣匆忙,當時裕仁天皇在1989年1月7日驟逝,等於昭和64年只有短短七天。由於時間短暫,現在很多日本人都誤以為昭和時代只算到第63年。作家橫山秀夫就以此為靈感,寫下了《64:史上最凶惡綁架撕票事件》,描述一起發生在昭和64年的凶殺懸案,名導瀨瀨敬久便在2016年將這段故事搬上了大銀幕。

 

1989年對日本社會而言是什麼樣的概念?或許我們將時間再推前面一點,並且從外往裡看會更清楚。當時在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的科幻經典《銀翼殺手》(Blade Runner ,1982)之中,導演對他心目中的未來世界進行了描繪,可見一個日本藝伎裝扮的女子出現在大銀幕牆的廣告上。而在朗.霍華(RonHoward)的《超級魔鬼幹部》(Gung Ho ,1986)之中,美國小鎮的工廠即將關門大吉,員工竟親自遠赴日本,懇求企業買下工廠,試圖保住鎮民飯碗。

 

二戰後,在美國的援助之下,日本從廢墟之中迅速復生,短短三十年就已經富有到連當時的宗主美國人都倍感威脅。在80年代末期,日本經濟直衝高峰,尤其在明仁登基的平成元年,各項經濟指標都達到空前高水平。當大家以為新皇上任帶來好運與錢潮時,隔年股價、房地產卻忽然暴跌,讓日本經濟一連垮了十年。大家這才明白,原來80年代末的好景氣,全是泡沫。

 

日本國力就此由盛轉衰,過去奢靡浮華的社會風氣也一去不復返,代表80年代的City pop、色彩張狂的服飾妝容也跟著消逝。若從電影角度來看,最能看見時代的切實樣貌,因為電影不僅能封存時代當下的樣貌(服裝、流行車款皆然),也能透過導演所關注的主題看見時代當下的社會集體氛圍。

 

從森田芳光的《愛與平成之色男》(1989)來看就再清楚不過了,這部搶在平成元年七月應景上映的電影,講述一名白天是牙醫、晚上是薩克斯風手的男子周旋在多名拜金女之間的愛情故事。故事真的沒什麼大道理可言,就是如實呈現了當時日本社會的紙醉金迷罷了。也就在隔年,日本經濟就崩盤了。

 

一個偉大的思想家的思維總是超越時代的,他們總能率先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並且提前做出令人不安的預警。在社會的糜爛風氣當道之時,黑澤明在1990年五月推出了《黑澤明之夢》,這部作品的創作期間是日本正在泡沫之中時。長年來不被日本主流觀眾接受的黑澤明,偏偏選在這時拍了一部人類因貪婪追求資源進而造成核電廠爆炸,使得地球陷入覆亡的寓言故事。不愧是大師,尤其在後福島核災時代之後來看更有感。

 

談起90年代,北野武的崛起是最令人驚豔的例子。在他成為導演之前,日本人只把他視為玩世不恭的綜藝咖,沒想到他竟一連拍出了廣受日本乃至國際讚譽的傑作,如《奏鳴曲》(1993)、《花火》(1998)等片。最令人津津樂道的無非是他的暴力美學,靜默、猝不及防地暴力場面建立了他的作者特色。但撇除風格化的討論,其實北野武常常觸及到的主題,其實就是秩序道統的破裂與理想的幻滅,《勇敢第一名》(1996)便最能作為代表。

 

而岩井俊二是同期另一個獲得影評與市場雙重肯定的例子。現在台灣人提起岩井俊二,就必定提《情書》(1995),卻不是太多人記得他也有激進反映社會觀點的作品。在《燕尾蝶》(1996)之中,他將未來的日本描繪成一個反烏托邦國度,充斥著盜匪與投機客,大量的華人移民顛覆了日本的秩序。

 

不過論起90年代的日本導演,我最欣賞的卻是另外一批導演,那就是在80年代左右掀起「立教大學新浪潮」的一批電影科班導演,成員有黑澤清、周防正行、森達也、鹽田明彥等人。在面對片廠制式微的時代,他們汲取了前人導演(無論是法國新浪潮還是小津安二郎)的養分,在獨立製片界展露頭角。

 

如果說《黑澤明之夢》的設定太極端,那周防正行的《五個光頭的少年》(1989)就無害多了吧。這部同樣在日本泡沫經濟高峰時產出的作品,描述一名即將從大學畢業的搖滾少年毅然決然放下浮華的花花世界與時髦的女友,回家繼承寺院,剃度成為和尚,沒想到還惹來一堆好友跟著出家、一同避開俗世煩擾。現在看來,這也算是一個另類的寓言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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