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裏》（2019）：被騙也甘願 @ 無影無蹤

 
你是否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朋友？一個讓你推心置腹的朋友，你相信他的為人，相信他對你的好是真心誠意。但在別人耳裡，你聽到的他，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有人說他為人不真誠，有人說他幹了哪些壞事，甚至你也因為這些耳語，對他產生動搖了。

其實也不需要這麼複雜，當你聽到自己的朋友去從事傳直銷的那一刻，你對他的眼光，可能就再也不同了。

改編自沼田真佑同名小說，由大友啓史執導的《影裏》（2019），就是在講這個無以名狀的心態。看到一部電影是去談如此幽微的心情，一方面深為角色的處境與故事所吸引，一方面也勾起了很多個人的回憶。如果沒意外，這部作品會進入我的年度十大吧。

以下內容，不太像評論，比較像是我對情節的理解與感受。如果想要保留多一點的驚喜，可以考慮看完電影之後再讀。但如果你壓根沒想看，那倒是可以讀一讀，或許會讓你增加觀賞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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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人翁今野秋一因故被調職到岩手縣，他是一個典型的邊緣人，對生活沒有熱情，沒有興致交朋友，也沒有休閒興趣。是同年齡的日淺典博點燃了他。與秋一不同，典博享受生活，邀他一同釣魚，一同烤肉，一同飲酒。因為他，秋一與過去再也不一樣了。但故事是秋一的主觀視角，我們清楚見得他生活的改變，卻對典博這個人一無所悉。

直到有一天，典博消失了。秋一重新習慣獨來獨往的生活。又過了大半年，典博再次出現了，成為一個推銷業務（類似傳直銷工作）。兩人再次走在一起，但秋一卻對這位行蹤可疑的好友產生疑心。某天，秋一發現典博在家門之外。典博說自己今天急需一名會員，莫可奈何之下，才來拜託秋一入會。

能夠在傳直銷界做到一定層級的人都知道，拚命找朋友入會、當下線的傢伙永遠是最遜的，除非你有取之不盡的朋友，抑或你不在乎友誼因此變質。事實上，當你發現自己的好朋友投入這樣的工作，你看他的眼光，也永遠不同了。因為你不知道他對你的好，是不是存有目的性的。

這些念頭，相信秋一都有動過。只是也許導演大友啓史為了剝離與文學文本的關聯，他並沒有使用任何旁白或刻意的對話來反映角色的心境，而是以演員的表演與影像去勾勒角色的心理狀態，使得故事像是一個謎，令人不得不反覆踹想。

所以，秋一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一地的菸頭或許說明了一切。他在階梯上，看見了滿地的菸頭，說明典博為了想好友提出這個要求，並不是沒有經歷糾結。秋一這才理解到典博是真的把自己當作走投無路的最後選擇，認為典博可能不是存心要利用他。但暫時放下心，不代表不再有戒心。後來一場夜釣戲，熾熱的紅色火光映照在兩個人物的臉上，像是警戒，象徵著兩人關係的變質。

在這之後，發生了三一一大地震，典博再次消失了。隨後，秋一從同事與典博的家人口中認識了他完全不認識的典博，在他們的視角之中，典博不僅是一個愛情騙子，還是個不肖子，為了騙財而不擇手段的匪類。對於秋一來說，最難受的，也許是他無法為好友辯駁。因為他們倆之間的友情是如此「單純」，單純到他發現自己從來沒了解過他的感情狀況、家庭背景。或許他也從沒想過自己需要去了解。

在故事之初，秋一曾釣到一種理應不屬於當地的魚，他好奇魚從何處來。典博卻要他不必執著，「何必知道呢？」原來，這條魚就是典博，你是抓不住牠的，只能任牠游去。

秋一也記得，當他酒後忘情吻向典博時，雖然對方無動於衷，拒絕了他的求愛，但卻沒有因此遠離他。對於多數人而言，這樣的舉動，足以讓友誼走向毀滅。但典博卻不願去評斷自己的好友，讓這件事情，永遠深埋在兩人的心中。也難怪，當秋一最後翻閱了典博為他辦理的合約，竟是被他簽署了結婚方案時，感到啼笑皆非，卻也止不住自己的淚水。就算被騙也甘願。

秋一並不知道典博是否在海嘯後倖存，或許神秘的典博打算詐死行騙，又或者他的遺體已經分解進入了樹林與河川。對於典博這個人，他始終有太多的不解，但他始終相信他對自己的真誠。如果今天一個人對你好，他有什麼過去，真的重要嗎？

大概沒有任何人比綾野剛和松田龍平還適合詮釋這樣的角色。松田龍平成功演活了典博古怪的神秘感，而綾野剛則成功將壓抑的自我與重新建立起自己之後的轉換表現的相當到位。更重要的是，兩人的表演，有好多感人的時刻，而不盡然是情節所賦予的。作為一部很「小」的日本電影，《影裏》蘊藏著太驚人的生命能量，對關係的探索富有韻致，並且引人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