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無蹤

沒印象曾看過一部電影在開場時，以字揭幕，要求看官觀後切勿洩露結局。這看似是對觀眾的懇求，但不也可視作一種狂傲的挑釁？


挑動觀眾預期心理的工程，《愛的成人式》（Initiation Love ,2015）其實從預告片便開始著手。不停主打「最後五分鐘，結局顛覆一切」、「保證絕非一半愛情電影」、「你一定要看兩遍」等聳動標語，連觀眾在戲院裡的反應都錄下來播送（這不是採病毒行銷的恐怖片慣用的廉價套路嗎？）。

結局峰迴路轉的電影所在多有，幾乎全是抓準「你事前絕對沒想到」的心理，使人大吃一驚。但如此片這般，事前就昭告天下「本片結局驚人」的，倒是前所未見。而意思其實也挺明白，就是「我都告訴你結局很驚人，料準你還是會被嚇到」，這簡直是「狂妄」了。

而在故事收尾的一刻，我卻為之臣服了，心服口服。這部電影本身並沒有欺騙觀眾，也沒有叛逆到把所闡述的故事推翻，而純粹只是跟大家開了個玩笑。這個玩笑，除作弄了觀眾對觀影經驗的過度依賴，竟也有種隔空跟近期當紅的國片《我的少女時代》（2015）產生神奇呼應的效果（諷刺性的呼應）。同時，如此尾聲，也為男女情愛的辯證進行了調皮的註解。

 



看似又是一個公式化電影的開始，一個不善言辭的物理系宅男，偶然受邀參加了一場聯誼酒會，認識了清純可愛的美女護士，一生就此改變。

只不過，這麼陽春平俗的大綱，故事逐步往下走，卻一再顛覆以往類似「勵志」片型的敘事路線。例如，醜小鴨幾乎什麼都沒做就虜獲了天鵝的芳心。根本沒有什麼考驗可言，也沒有什麼陰謀的空間，更沒有編劇家奉為圭臬的「英雄旅程」。一切順利的程度幾乎違背了觀眾的一切經驗法則。

電影直到一小時整後才進入第一波轉折。在女主角的一句話之後，多層肉的男主角看似被激起鬥志，奮發瘦成原本的二分之一，搖身成為蓋世型男。但這也讓故事的調性從原本的純喜劇慢慢走向更多寫實面的描寫（昔日醜男忽然成了大帥哥，誘惑來了如何阻擋？）。

編導用卡式錄音帶的A面和B面來表達故事的翻轉，單純的以為這再寫實，也不逃《帥哥西裝》（Handsome Suits ,2008）的範圍（同樣是胖男變型男），殊不知，連故事調性也全然翻轉了過來。

 


什麼是「成人式」？如劇中人所言，你我的初戀或者第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愛，總會將對方認定成唯一，非對方不可，但當我們發現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那一刻起，我們儼然已受到成人式的洗禮，頓開茅塞了。

那《愛的成人式》能否也解讀成一種對觀眾的洗禮？或許是的，在最後五分鐘，我們都不禁折服於劇作者的創意。即便有再怎樣豐富的觀影經驗，也沒能想到這故事竟能玩到這種程度，連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都請出來了。

故事在第二幕或第三幕進行逆轉者有之，信手捻來，喜劇推理小品《如月疑雲》（Kisaragi ,2007）就是極為成功的案例。但像《愛的成人式》般在最後收尾時讓整個故事逆轉（又讓人能由衷過癮的），大概僅有謀殺天后克莉絲蒂（Agatha Christie）所著有的《羅傑．艾克洛命案》（The Murder of Roger Ackroyd）能與之比擬。

而除了峰迴路轉的故事本身之外，由於《愛的成人式》的故事背景年份定為八〇年代，因此電影無論在服裝、布景陳設還是在一些小物件上（演職員名單有精心詳列），甚至當下流行的樂曲皆完備的進行重現。繼《橫道世之介》（Yokomichi Yonosuke ,2013）之後，台灣觀眾得以再有機會一窺日本八〇年代流行文化的全還原。

而先前在《歌舞伎町24小時愛情摩鐵》（Kabukicho Love Hotel ,2014）中掛名女主角，但演出（相較之下）絲毫沒誠意的前田敦子，這回總算出演了一個全然合適的角色，偶像包袱不拋，卻能借力使力，表現絲毫不輸給同樣擔綱主演的松田翔太。不過，私心認為全片最大亮點，還是預告片裡被選擇性忽略的男主角森田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