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電影《人生未來完成式》(The Future Perfect ,2016)有著本屆台北電影節的「台北物語」架勢,端看試片室的影評人數度莞爾,大可感受到他的「魅力」何在。六十五分鐘的片長,像是尷尬癌的展示大會,各種奇妙冷場戲組織成全片,演員也一概缺乏表演能力。
話雖如此,本片在去年的盧卡諾影展榮獲最佳首部電影獎,而過去曾獲得該獎肯定的,還有畢贛執導的《路邊野餐》(2016)(註)。影展獎項向來僅供參考,不需迷信,不過本片確實絕非一無可取,或說,本片的不明所以,全是導演妮莉.沃拉茲(Nele Wohlatz)刻意為之,以「反演技」來與戲劇進行辯證。
本片講述一名在阿根廷生活的中國少女小彬(Xiaobin Zhang 飾),瞞著父母去語言學校就學,一名印度男子維傑(Saroj Kumar Malik 飾)向其求愛,接著,兩個毫無火花的人就這樣莫名相戀了。整個故事推演過程中,角色行事欠缺動機,對白又過於直白,著實使人困惑。
真正揭曉題目趣旨之時,是到片子中段處,小彬與其友人碰上了一名演員,友人好奇詢問,是不是演員都懂得怎麼立刻哭泣。這位演員隨即傳授方法:想著悲傷的事、閉口試著打嗝、想像耳後充滿氣體、凝視一處不動。
忽然,小彬一行毫無演技基礎的路人甲乙丙三人,就這樣在鏡頭的注視下,完成了近乎完美的演出,淚水滑過臉頰,彷彿真正陷入傷感。回顧本片其他所有段落,演員在所謂的表演過程中都是如此生硬,就連對話的節奏與語調都達不到最低標準,但是這群人卻在一場學習如何演戲的戲當中展現了具有說服力的演出(戲中戲)。
不過這套方法終究是倚靠生理的感受來創造哭泣的假象,與演員是否真心感受到難過完全是兩碼子事。然而,如果一個哭泣的反應是可以設法「製造」的(連非專業演員都能短時間抓到要領),那真實的哭泣與其之間的差異又是什麼呢?
三人的哭泣對觀者而言有說服力,究竟是因為那樣的哭真實符合我們的生活經驗,還是因為那樣的哭與我們的觀影經驗相符呢?導演以兩種表演方式對照,先是以演員的業餘表現激怒或惹笑觀眾,又以一場表演課展示一個所謂符合觀眾經驗的表演,是否在透露,人與人相處的實際反應與對話在戲劇之中才是顯得尷尬、不自然,而我們所認知的「好的表演」,反而才是真正的虛假?
《人生未來完成式》的節奏極其怪異,顛覆觀眾的看戲經驗,卻不得不說它確實進行了一個耐人尋味的敘事實驗。筆者回顧過往自己的觀影經驗,想到與之有同工之妙的作品有傑瑞.海斯(Jared Hess)的作品,其代表作《拿破崙炸藥》(Napoleon Dynamite ,2004)的怪異調性恰與本片類似。
此外,後段的「未來完成式幻想」,又有周逸民導演的《關於存在的幾個猜想》(2014)之風,挺有意思。
(註):但《路邊野餐》是獲得最佳首部電影獎特別提及,並非最佳首部電影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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